由波兰戏剧导演克里斯蒂安·陆帕（KrystianLupa）执导的话剧《酗酒者莫非》于 2017年在天津大剧院、上海戏剧学院演出后，曾引起广泛反响。近年来又陆续在北京、广州、哈尔滨等地演出，均受到大家关注与热议，成为一部现象级作品。2022年2月14日，由上海戏剧学院、上海大剧院联合主办，驱动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承办的《酗酒者莫非》剧目研讨会在沪召开。上海戏剧学院院长黄昌勇、副院长杨扬教授，上海戏剧学院戏文系系主任陈军教授以及来自上海戏剧学院、中央戏剧学院、南京大学等的20余位专家，还有演员李龙吟、王学兵出席研讨会并发言。
会议由上海戏剧学院副院长杨扬教授主持，在播放了陆帕导演为本次会议提前录制的视频后，专家们各抒己见，在思想碰撞中重新审视《酗酒者莫非》。黄昌勇教授说，“在欧洲、在波兰，陆帕就是陆帕，他有他的风格，他有他的戏剧观，但在中国可能是一种现象。”这一现象无疑具有世界意义，吕效平教授说，请欧洲导演用我们的演员，改编我们的文学作品，对于促进中国戏剧与世界交流具有意义。彭涛教授也说，这是现代的、开放的中国才可能出现的作品。杨扬教授认为，陆帕有一双“中国眼睛”，在他的戏中又融合了波兰元素。胡志毅教授提到，作为波兰导演，他继承了格洛托夫斯基的“教主”式的戏剧，具有宗教般的感觉。计敏教授则敏锐的察觉到，陆帕对东方元素的迷恋，体现出别具一格的跨文化诠释。
《酗酒者莫非》改编自史铁生的小说。杨扬教授说，陆帕通过文学阅读，打开了他对中国的想象通道，激活了他的戏剧灵感。他对史铁生小说的改编，也照见了现在国内戏剧原创力的不足。陆帕的戏剧尽管有他自己的做剧法，但从根本上来说体现了从文学到戏剧的流程，因为先有史铁生的小说，后有陆帕的《酗酒者莫非》，这是关键。但这样的流程，并不影响这部剧带有陆帕的个性色彩。计敏教授认为，陆帕对原著极为尊重，但也不乏个人的阐释，“《酗酒者莫非》既是史铁生的，更是陆帕的”。郭晨子副教授提到，陆帕导演是具有文学底色的，与推崇现实主义的主流戏剧相比，陆帕选择的不是停留于十九世纪审美技术的长篇小说，而是带有另一种戏剧观念（没有戏剧性情节和人物关系）的现代小说。从细节而言，陆帕在人物对话、“美惠三女神”的改编方面，与会专家都认为构思巧妙，更能体现莫非的精神世界。
陆帕以独特的导演手法，带领观众走进了魔法剧场。丁罗男教授认为，陆帕摆脱了以往导演比较习惯的那种“解释式”的思维和方法，而是以一种探索和对话的姿态，让整个作品灵魂的东西点燃演员的内心，然后借此点燃全部观众。宫宝荣教授也说，陆帕导演在排练时与演员一同创作，这跟传统戏剧讲究情节、人物、描述性格、揭示主题思想等完全不同。在胡志毅教授看来，跟随着陆帕创造的戏剧情境，好像进入了一种气氛美学，这无疑是一种戏剧的冒险。魏梅副教授提到，陆帕的戏剧推动了20世纪初诞生于德国的导演剧场得以在中国被进一步了解。陈军教授特别指出，影像中的特写镜头的运用增强了观众视觉的广度和深度，更为细腻地表现人物心灵深处的微妙变化。夏波教授说，当代不少戏剧在多媒体运用方面仅止于主题说明、信息补充和气氛营造等层面，离哲理观念自身的感性形象化直观有机呈现形态还很远。但陆帕对多媒体的运用不是炫技，而是恰到好处地带给人哲思。
《酗酒者莫非》的哲思意味，引起专家们的关注。夏波教授说，它是一部哲理剧，体现的是“现实与影像的折叠存在与虚无的真实”。陈军教授谈到，陆帕对人的灵的世界的开掘，显示了“灵魂的深”，是我们生活的时代的“摄魂者”。夏波教授认为，酗酒者莫非不是一个表面看上去的醉鬼和残疾人，而实质上是一个生命与世界真实的探寻者，是对生命、生活与人生的一种特别的体验者、思考者与揭示呈现者。当然，李伟教授也指出“没有轮椅，莫非形象也许会更深刻，这部戏可能更伟大”。他认为，陆帕选择狂人或是醉鬼，更能够说出世界的真相。但是，把史铁生的高位截瘫身份嫁接在酗酒者A上却是个败笔。这个戏最重要的意象应该是酒瓶，而不是轮椅。如果莫非是一个健全的肉身而成为精神上的沉沦者、成为世界的弃儿，这将更能打动人，更有震撼力。
与会专家就观剧体验，纷纷发表看法。陈恬副教授说，这部戏取消了传统戏剧中连续的时间线，一个有开端、发展、结局的单向线性的时间流，时间在这个舞台上就被凝固成一种永恒的静态，或者收缩成一系列新的开始。在剧场的每一刻，我和舞台上的莫非是处在完全共时的状态，没有超前也没有落后，每一刻都是“连续的当下”。杨子研究员从《酗酒者莫非》的“三个空间”谈起，在特殊的戏剧时空中感受“慢速美学”，进而思考时间的意义。章文颖副教授聚焦“时间性”，如果要真正进入陆帕的艺术世界，在剧场里要放弃我们习以为常的外在时间观念，放弃被外在时间所束缚的经验世界，才能全身心地和人物一起进入自己的内在时间。魏梅副教授感叹陆帕戏剧对节奏的精准把握，呼吁观众“尽可能的打开各种感官，在陆帕的节奏下感受他精心为我们安排的视听盛宴”。翟月琴副教授引用史铁生在《我与地坛》里的文字“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光芒中，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，并看见自己的身影”，进一步强调了陆帕对史铁生作品中“时间”与“存在”的诠释。
与会专家对于《酗酒者莫非》的兴趣不仅局限于此，还涉及戏剧教育、戏剧表演等诸多环节，甚至延伸到戏剧的意义。郭晨子副教授说，“戏剧学院的教学体系，基本是建立在17世纪古典主义到20世纪初的现实主义的基础上的，属于近代戏剧的范畴，在编剧、导演、表演等方面，停留在斯丛狄的《现代戏剧理论》之前，戏剧教育本身也要变革，给年轻的学生更大的空间和更多的可能性吧”。戏文系教师李冉则认为，“戏剧表现当下的行为习惯、思维模式、挫折、背后形成的各方面社会原因”，《上海戏剧》副主编王虹说，“戏剧让我们学会交流，戏剧让我们不再孤独，戏剧让我们此时此刻在同一个场域进行交流，这就是戏剧的意义。”
在热烈的讨论氛围中，会议圆满结束了。杨扬教授总结说，戏剧艺术与批评是同体共生的，这次研讨会是学习和交流，也是对当下戏剧的思考和推动。在有限的时间里，大家还意犹未尽，似乎还沉浸在“莫非”的世界里。专家们都表示，期待看到陆帕的下一部作品。
(图/文：翟月琴）
